云南会泽县：公共卫生服务被“棚架” 专项资金疑被截留

　　本报记者 朱宏伟报道

 

　　国家基本公共卫生服务项目是我国政府针对当前城乡居民存在的主要健康问题，以老年人、慢性疾病患者、孕产妇、儿童等为重点人群，面向全体居民免费提供的最基本的惠民服务项目。开展服务项目所需资金全部由政府承担，城乡居民可直接受益。

 

　　该项目自2009年启动以来，人均补助服务经费标准由2009年的15元逐步增加到2017年的50元，基本上是以每年5元的速度逐年递增。今年全国两会期间，李克强总理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实施健康中国战略”，将继续提高基本公共卫生服务经费人均财政补助标准。可以说资金的大量追加极大地促进了这一民生项目在全国的迅速推进。

 

　　然而近日，云南会泽县群众向《中国产经新闻》反映，称该县在基本公共卫生服务项目开展过程中，存在政策宣传不到位、项目服务不到位以及对乡镇卫生院、基层村卫生所服务经费拨付不到位，存在截留、克扣专项服务资金问题。

 

　　针对群众反映的情况，记者日前赴会泽县进行了调查采访。

 

　　公卫宣传、服务不到位

 

　　公开数据显示，会泽县隶属于云南省曲靖市，位于云南省东北部、金沙江东岸，东邻宣威市、贵州省威宁县，南与沾益县、寻甸县毗邻，西接东川区巧家县，北与鲁甸县接壤。辖 23个乡( 镇、街道)拥有人口约104万，在云南省129 个县（市、区）中，是第三人口大县，属国家级贫困县。

 

　　在会泽县待补镇、娜姑镇，记者走访了20多位村民，绝大部分村民根本不知道国家这项基本公共卫生服务政策。经进一步了解才知道，大部分居民健康档案是最近几年才建的。

 

　　按照国家基本公共卫生服务政策规定，乡镇卫生院或卫生服务中心，应为辖区内65岁及以上常住居民每年免费体检一次。接受采访的一位70多岁的老年人告诉记者，自政策实施以来镇卫生院一共才免费给他体检过两三次身体，体检结果没人告诉过他，都是象征性地走走过场。

 

　　另外，在调查中记者看到，待补镇的糯组村、哨牌村和歹咩村三个村卫生所都是大门紧闭，并没有村医值班。歹咩村的健康教育宣传栏才更新到2018年第一期。而按照国家基本公共卫生服务政策要求，健康教育宣传栏须每两个月更换一次，现在至少也应该更新至第三期。

 

　　补偿经费拨付严重不足

 

　　那么，该县的公共卫生服务工作开展得如何？服务经费又是如何拨付的？记者采访了该县的多名村卫生所所长及村医。

 

　　待补镇糯组村卫生所的方建云所长在电话中告诉记者，糯组村共有15个组，人口4300多人，居民健康档案建了3700多人，该村由两个人负责公卫工作，服务管理高血压患者244人、糖尿病患者20人、重性精神病患者20人、老年人400人左右等。公共卫生服务经费2017年拨付28000多元，2016年31000多元、2015年17000多元，前几年的经费补助更少，只有几千元。2018年的经费至今还未拨付。随访一次高血压和糖尿病都是按照5元的标准由卫生院进行补偿。

 

　　在娜姑镇白雾村卫生所，卫生所所长张文才和负责公卫工作的村医赛洪玉告诉记者，村里共有6626人，因为有外出打工的村民，居民健康档案只建了5000多人。公卫工作是从2010年10月29日开始实施的。服务管理的高血压居民有619人、糖尿病居民有92人、重症精神病患者有26人、65岁老年人有554人、孕产妇有65人、7岁以下儿童有503人。

 

　　采访中，张所长拿出公卫服务经费记账本，记者和赛洪玉共同计算得出，该村2015年公卫服务工作拨付经费35597元，2016年拨付63536元。对高血压、糖尿病慢病的随访也是按照5元/次的标准拨付的。

 

　　此外，记者还对待补镇歹咩村、娜姑镇乐里村做了调查，大家反映的公共卫生服务及经费拨付状况大同小异。

 

　　“说实话前几年拨付的经费更少，很多村医都反映服务工作量大，而公卫经费发的钱少。”娜姑镇乐里村卫生所所长谢刚厚无奈地说。

 

　　值得一提的是，从宣传到服务以及管理台账的建立，娜姑镇白雾村的公卫工作相对该县其他村开展得还是相当出色的，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公卫工作开展较好的优秀村，结合2015和2016年的公卫经费领取数据，也远未达到国家基本公卫服务经费对村卫生所不低于40%的拨付比例要求。

 

　　乡镇经费拨付数据成谜

 

　　按照规定，公共卫生服务经费是由中央、省、市及县四级财政配套，统一预拨到县级财政，经县级财政部门再拨付到县级卫计部门，由县级卫计部门再拨付到乡镇卫生院或卫生服务中心，最后由乡镇卫生院拨付到村卫生所。

 

　　那么，会泽县卫计局对乡镇卫生院以及乡镇卫生院对村卫生所是如何考核和拨付经费的？对乡镇卫生院和村卫生所到底拨付了多少经费？对于群众反映的宣传和服务不到位问题又作何解释呢？

 

　　针对上述问题，待补镇卫生院刘志龙院长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坦言，对居民的服务确实有不到位的地方，譬如对高血压的随访，有的每年进行两次或三次，达不到每年四次的规范要求。记者通过该镇提供的65岁以上老年人居民健康档案得知，该镇是从2010年开始建立居民健康档案的。另外发现，该镇对老年人的辅助检查体检等缺项较多，整体来说健康档案不完善、不规范。

 

　　对于县卫计局每年向待补镇拨付多少公卫经费以及该镇每年向辖区卫生所拨付多少经费的问题，刘院长开始说都是按照绩效考核拨付的，然后却又以出纳去县城报表为由未向记者提供具体经费拨付数据。

 

　　不过，在采访中刘院长也透露出，待补镇共有52000多人（后来补充说经费是按照51000多人拨付的），2017年县卫计局向该镇共拨付公卫经费150多万元。

 

　　对此，一位业内人士指出，如果按照2017年50元/人的拨付标准，会泽县卫计局起码应向待补镇卫生院拨付250多万元的公卫经费。也就是说仅仅一个待补镇2017年就少拨付公卫经费100多万元。

 

　　而在娜姑镇卫生院，该院张院长以记者采访需经县卫计局同意为由婉拒了记者正常的采访要求。

 

　　卫计局未就疑问做出合理解释

 

　　针对群众反映及调查情况，5月11日下午，会泽县卫计局负责公共卫生服务工作的马副局长、疾控科罗科长、财务监管中心赵主任以及该局其他多名工作人员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对于会泽县公卫服务2010年才开始实施较国家实施推迟一年的问题，马副局长解释说：“公卫工作的开展是从2009年或2010年开始的不重要，是按照国家政策按批次来开展的，会泽县也是按照国家政策执行的。”记者反问道，怎么不重要呢，国家公卫工作是从2009年开始启动的，同时拨付了该年的服务经费，如果2009年该县没有开始实施，那么2009年公卫服务经费去哪了？谁又该为居民本该享受的2009年免费服务买单？如果实施了，请提供该年县卫计局下拨的公卫服务经费数据。对此，直至记者采访结束，该局也未提供任何拨付数据。

 

　　对于记者抽查的居民健康档案不完善、不规范的问题，罗科长称，他们都是按照公卫服务要求，只要是打“※”号的体检项目都需要体检，而且把体检单附到档案里面。而至于打“※”号的项目都包括哪些，罗科长说，她是行政人员不知道。同时罗科长称，如果档案不完善，到年底绩效考核的时候会扣分扣经费的。那么，对于记者调查的娜姑镇、待补镇居民健康档案不完善的情况，县卫计委到底扣了多少经费？这些被扣的经费又去了哪里呢？

 

　　按照国家公卫服务政策要求，村卫生所承担不低于40%的公共卫生服务工作，公共卫生服务经费也相应落实不低于40%的人均比例。也就是说，2017年村医进行公共卫生服务工作，应该根据自己所服务的人口数量至少应拿到人均不低于20元的补助。

 

　　然而记者在会泽县调查的所有村卫生所公卫经费拨付比例远远达不到这一要求，甚至20%的比例都达不到。对此，马副局长回应称，国家是要求村卫生所承担40%公卫服务工作量，但会泽县的村卫生所由于条件有限完成不了40%的工作量，有的是乡镇卫生院帮村卫生所一起完成的。

 

　　如果按照马副局长的说法，待补镇2017年应拨经费250万而实拨150万，也远未达到人均拨付标准，难道也是因该院服务不到位而被克扣经费了吗？那么这些被克扣的经费又流向了哪里？

 

　　另外，以随访管理高血压补偿标准为例，《云南省基本公共卫生服务项目成本补偿参考标准（2017年版）》对高血压补偿标准是按照90元/人/年，村医的服务职责包含4次随访和1次健康体检，对血压控制不住的增加2次随访，村医的公卫工作包含了高血压健康管理的所有服务内容。按此补偿标准计算，村医开展一次高血压随访补偿标准应该是22.5元或至少15元。而会泽县卫计局给出的随访一次高血压补偿标准是7元，比省里标准低二至三倍还多，而村医们实际到手的补偿更少，仅仅只有4~5元，比省里标准低三至四倍还多。

 

　　对于记者上述种种疑问，在场工作人员没人给记者作出解答。

 

　　另外，对于记者要求提供财政部门每年向卫计局拨付的公卫服务经费数据以及卫计局每年向乡镇卫生院拨付的公卫服务经费数据问题，卫计局财务监管中心赵主任先是以数据“保密”为由拒绝向记者提供，后又说需要向财政部门请示能否提供。截至发稿，会泽县卫计局未就此问题进行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