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黑”救护车公然抢生意漫天要价

　　东莞“黑”救护车公然抢生意漫天要价

 

　　救护车，对突发疾病需紧急送医，或因各种原因需转运的人来说，几乎就是生命的曙光。然而，由于外来务工人员众多，东莞现有的救护车资源已无法满足如此庞大的需求量，尤其是长途转运方面，一时间需求激增，而正规渠道又无法满足，导致一些打着救护车旗号的“黑车”日益猖獗，进而带来众多社会问题。

 

　　日前，有位女性市民向本报报料称，她的家属因大病初愈，需转运回几百公里外的老家休养，而院方暂时又无法提供转运车辆，“黑”救护车此时半路杀出，不仅漫天开价，而且态度强势。坐，收费高且担心安全问题；不坐，病人无法休养。一家人因此陷入迷茫和纠结。

 

　　循着这条线索，记者走访了东莞多家医院，结果均无一例外地发现了众多“黑”救护车的身影，它们有的停在医院附近，有的堂而皇之停在医院里面，一有病人联系，便立马赶到现场，要价不菲，不时还会产生小摩擦。此外，这些车辆都没有统一管理，不仅车上设备简陋，无法为病人提供足够保障，一旦发生意外，还会出现维权无门的难题。

 

　　面临如此困境，有人准备成立专门的机构，试图通过统一管理，来规范化运营病人的长途转运业务，提高风险保障，但市卫生和计划生育局表示，目前，国家和省没有制定相关标准及准入条件，此类申请只能搁浅。一边是混乱的市场，一边是政策的盲区，救护转运市场的规范化，该何去何从？

 

　　/ 现状 /

 

　　“黑”救护车公然抢生意，漫天要价缺乏安全保障

 

　　市民刘女士严重脑外伤，之前在长安医院治疗，因各种原因，家属最终将其送回湖南永州老家休养，但因其病重，不能过于颠簸，转运让一家人伤透了脑筋。

 

　　日前，刘女士的家属好不容易找来了一辆正规的救护车，收费2400元，家属表示可以接受，然后，另一辆“救护车”又半路“杀”了出来，要价4300元，几乎是前者价格的两倍。

 

　　刘女士的亲属证实，“之前只是看到卡片，就打个电话咨询了一下，但当时出院手续等都还没有办好，没想到他们就这么及时跑过来了。”

 

　　最终，她的家属选择租用收费2400元的救护车，顺利将刘女士送回老家。据了解，该救护车为万江一家医疗机构的专用救护车，车上的人员、设备相对齐全，而且更有保障。

 

　　该机构的相关负责人何先生告诉记者，“我们是按照国家标准收费，每公里3.16元，如果加上呼吸机、监护仪、除颤仪、输液泵、吸痰器等设备，可能每公里要上升至7.8元至到8元，但基本跑遍全国，也是这个标准，不会出现人为抬价问题。”

 

　　何先生是这家医疗机构后勤部门的负责人，管理该院多部救护车，日常主要工作就是协调救护车的营运，由于近几年东莞医疗市场患者长途转运需求的增大，该院的救护车逐渐开始涉猎长途转运业务。本以为大有可为，但现实却出乎何先生的预料。

 

　　“在这个市场上，很多私人的改装车辆，以家族性质在营运，前段时间在市人民医院，我们打算接一个病人去潮州，结果就有一伙开‘黑车’的拦住了我们的车辆，声称该院是他们的地盘，要我们走人，还恐吓我们的医务人员和司机。”何先生说。

 

　　而在虎门第五人民医院，何先生也遭遇了类似的事情，“据说是一帮湖北人控制了这块市场，当时我们也是接患者电话过去的，没想到几个不明身份的男子竟直接在医院将我们救护车的窗户玻璃给砸了，我们随后报了警，这个虎门太平派出所都有备案。”

 

　　据记者调查，何先生所谓的“黑车”，其实就是市民们经常提及的、活跃于各大医院附近的“野鸡”救护车，这些被改装的车辆，并非停放在医院里，而是在附近一些偏僻的小巷，一旦有病人需要转运，它们便立即出动赶往医院，和正规救护车抢生意。

 

　　/ 甄别 / 靠派发小卡片揽客，车身没有“统一标识”

 

　　到底如何鉴别“黑车”？日前在康华医院，记者也目睹了这样的场景：一名打着点滴，吸着氧气的病人，打算转运回几百公里外的老家，但最终被安排上了一辆被拆掉后座的面包车，设备简陋，旅途难料。

 

　　病人家属小张无奈地表示，家人也都反对“黑车”，但苦于资源有限。对于黑车，他们认为，有一些细节可供参考，“一般派发的卡片上没有座机、没有QQ号码，只留有一个手机号码的，多半是‘黑车’。”

 

　　诚然，小张的观点不尽准确，但也揭开了“黑车”车主在全市各大医院广撒名片，并与院方部门人员勾结的事实，这也是他们宣传和赖以生存之道。

 

　　在知情人士的带领下，记者随后来到了长安医院了解情况，结果真的看到了众多小卡片，它们往往被安插在医院的宣传栏、电灯开关、窗口，甚至是杂物间也不例外，几乎无处不在，一旦患者有转运需求，它们很轻易能被人发现。

 

　　记者观察发现，这些卡片格式几乎一样，但都清一色没有办公地点，只留有一个手机号码。

 

　　既然普通患者或家属都能轻易看到，为何医院都不进行清理呢？

 

　　对此，长安医院住院部一护士道出了苦衷，“经常会有很多人过来发卡片，稍微有点空隙的地方，他们就将卡片插进去，我们看到了当然会阻止，但他们常常趁我们不在，或者不注意的时候来派发，而有时我们已明确告知一些家属，这个不正规，他们依然坚持要找，也是无可奈何。”

 

　　该护士还证实，有位患者家属，就是看到这种卡片，找来了“黑车”，跑了趟四川，就花了一万多元。

 

　　日前，市卫生和计划生育局也提供了一些甄别“黑”救护车的办法：东莞市医疗机构使用的救护车均由医疗机构自行购买，按市卫计局统一车身标识要求涂添车身标识，其车身标识要求是：车前为“东莞”+“医疗卫生机构统一标志”（红十字）+"120"的标识、车侧为“××医院救护车”标识。

 

　　此外，还需要按《广东省院前急救单元人员配置、救护车设备及药品配备基本标准》要求配设诊疗设备及急救药品耗材。医疗机构救护车要入我市120急救指挥网，需向市卫生计生局申请，由市医疗救护120指挥中心组织验收，符合标准要求的，统一纳入东莞医疗救护120指挥网络管理。

 

　　“黑救护车”一般没有东莞“统一标识”，并非通过东莞医疗救护120指挥中心及医疗机构统一调度，往往没有配备专业的医护人员，也没有专业的抢救设备，事实上多只提供运输服务，类似出租车等功能，转运患者存在较大风险，一旦出现患者病情变化，难以有效实施现场救治。

 

　　此外，市卫生和计划生育局建议市民，一旦遭遇“黑”救护车宰客现象，应及时报警，同时向交警、运管、工商、物价及卫生部门进行投诉处理。

 

　　/ 调查 / 医院清洁工、保安和接线员充当“掮客”

 

　　按理说，清洁这些广告垃圾，医院清洁人员责无旁贷。但在调查过程中，记者惊愕地发现，有些清洁人员不但对这类卡片睁只眼闭只眼，甚至还充当起了“黑车”市场的介绍人。

 

　　在长安医院，当记者试图向一名女清洁人员了解“黑车”如何宣传时，该清洁人员竟悄悄地告诉记者，“这些都是私家车，不是医院的，但也很正规，你放心。”

 

　　记者试图了解价钱时，该清洁人员非常热情地靠拢过来，并表示，“我可以帮你打个电话问一下。”为了打消记者疑虑，该清洁人员还一再强调，“卡片上的陈老板是湖南邵阳老乡，天天在这里，我们也认识，平常跑很多个医院的，他有很多车，不会骗人的。”

 

　　知情人员介绍，正规医院的医生和护士基本还是能恪守职业道德的，极少有人去充当掮客，倒是一些清洁人员和护工，容易为小利益驱动，久而久之，就成为了利益链条中的一环。

 

　　一方面，患者和医护人员对这些小广告深恶痛绝，而另一方面，医院护工和清洁人员却意外地充当了掮客，为“黑车”车主们跑腿。长安医院如此，其他医院又如何呢？记者又来到位于虎门的市第五人民医院，结果发现，情况似乎更糟。

 

　　记者刚走入该院，站在住院部走廊上，“黑车”类的小广告很轻易就能看到，上面如出一辙的印着“专业接送省内外病人出院转院”的字样，记者佯称有家属需要转运，一清洁阿姨立马热心地介绍了起来。

 

　　该清洁阿姨还递给记者一张名片，上面赫然印着一位名叫“徐兵”的车主及其手机号码，该清洁阿姨还信誓旦旦地表示，“就是他自己的车，整个医院就他一个人送。”

 

　　记者了解到，原来这位清洁阿姨随身携带着“徐兵”的卡片，上班和“跑业务”两不误，就在记者拿着名片打算离开时，她再次“热情”地凑拢了上来。

 

　　“你打电话时，记得说是我介绍的，A区心脑科的清洁阿姨，他就知道了的。对了，你能不能现在就给他打个电话，我可以让他便宜一点。”该清洁阿姨说。阿姨的话，意图已十分明显。不过，据记者了解，除了这个叫“徐兵”的人之外，该院急诊科的某位工作人员也在开展此类业务，价格比“徐兵”便宜不少。

 

　　记者在与该工作人员接触时，其表示，“徐兵我们打过交道的，他的价格我们最清楚，他去湖南都要两三万。在ICU住一晚上可能就是一万多，做个开颅手术什么的，没两三万下不来，所以病人家属们也是没办法，所谓‘病急乱投医’。”

 

　　经证实，该男子是市第五人民医院急诊科的接线员，按他的说法，“徐兵”价格高，那么他找的“路子”又是什么行情呢？

 

　　“如果你能出一万五千元，我可以让他（‘黑车’）跟你走，但是两个司机，一人要给一个利是，大概一个200元，我跟你明讲，我一单生意，也就挣几百元，毕竟这个是我朋友的车，不属于任何医院。”该接线员告诉记者。

 

　　随后，记者又来到城区的市人民医院，出人意料的是，该院警务室有些安保人员竟也不甘寂寞，暗中从事起了“黑车”业务的介绍工作，并无一例外的打起了“乡情牌”，“价钱不会低于8000元，你先把电话给我，我就说是我的老乡，看着办，好多事情 我也不会骗你。”

 

　　前文所述万江一医疗机构的负责人何先生分析，这些“黑车”车主，开出的价格绝对不是小数目，而且一般看人开价，没有标准，但是只要超过三到五百公里以上的，绝对都是八九千以上的费用。“大家都知道，五百公里的路程，一般车辆，来回两箱油基本足够了，而‘黑车’除此外仅需出点过路费，实在是暴利。”

 

　　对于“掮客”的行为，市卫生和计划生育局发文称，一方面，将继续加大宣传和查处、打击黑救护车的力度；另一方面，各医疗机构应自觉抵制黑救护车，加强对患者及家属的宣传教育，同时禁止医院工作人员向患者及家属推荐和联系黑救护车，并纳入绩效管理。

 

　　/ 探索 / 有机构试图规范化经营，暂无相关准入标准

 

　　正因为暴利，才让这些人削尖脑袋把广告派进了各大医院，采取利益诱惑，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人来开拓市场。但话又说回来，近年来，病人转运，尤其是长途转运需求量大增也是不争的事实，如何将其规范化，让患者家属免受“黑车”侵害，也是个令人困扰的话题。

 

　　前段时间，一家工商注册名为“广东捷安急救转运中心”的民营机构就向卫生部门提出，希望能够自主经营长途病患转运业务，运价、救护车配备、随车医护人员资质，全部纳入卫生部门监管，不过，在提交申请后，半年多仍无答复。

 

　　该机构股东之一的张秋霜认为，医院救护车为满足院前急救，不向长途转运患者提供服务，是个不争的事实，但其实后者的市场需求量也很惊人，不少患者因为租用“黑车”，在长途转运中病情恶化甚至死亡的案例比比皆是。

 

　　“‘黑车’租用过程中，一旦病人在路上出现什么意外，病人及家属是没有任何保障的，因为主体是个人，如果是公司经营，这方面就会好很多，以我们公司为例，不仅设备更加齐全、专业，光是保险就买了150万，而且便宜很多。”

 

　　为了破解上述难题，张秋霜四处考察，试图创办一家专业从事长途医疗转运服务的公司，并批量购进救护车，最终发现广州有一家公司顺利拿到了当地卫生部门发放的临时“牌照”，可以从事患者长途转运业务，这让他看到一丝曙光。

 

　　据张秋霜介绍，此前，广州也发生过多次“黑”车和正规转运车辆，甚至“黑车”与“黑车”之间的冲突，媒体也曾多次曝光，后来一家专门从事转运业务的机构于2013年应运而生，当时，他们取得了广州卫生部门的行政许可，同时也明确获知：不涉足院前急救业务，在卫生部门急救指挥中心及相关管理部门的技术指导和监管下开展工作。

 

　　看到广州有人吃到了“螃蟹”，张秋霜也开始在东莞着手创办类似的机构，很快，市工商局的营业执照拿到了，不过经营范围却只能是“长途运输、包车”等服务。

 

　　“我国救护转运这一块，在工商注册的经营范围里面，是没有先例的，可能我们是看到以前基本没有这样的公司，所以在经营范围，工商部门也不好认定，基本还是套用了运输行业的范围，严格来看这并不科学，因为这应该属于医疗的范畴，主管部门应是卫生行政部门才对，相关的业务也必须经由卫生行政部门的许可。“张秋霜说。

 

　　像张秋霜一样，有类似想法的市民还不少，但他们都有相同的担忧，“即便成立了公司，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医疗机构，医务人员是没有办法去注册的，这样一来，大家就迷茫了，在明确的政策出台之前，这样做到底违不违规，谁也没有定论。”

 

　　张秋霜也提出仿照广州那家公司的做法，先注册一个医疗机构，让医务人员落户登记，但一家只做车内急救，不对外经营的医疗机构，显然与东莞现有政策不符，于是，他的申请便被一拖再拖。

 

　　对于张秋霜的看法，市卫生和计划生育局日前表示，目前，国家、省没有制定相关标准及准入条件。也就是说，专业急救转运申请暂不会对民营市场开放。

 

　　“黑救护车”一般没有东莞“统一标识”，并非通过东莞医疗救护120指挥中心及医疗机构统一调度，往往没有配备专业的医护人员，也没有专业的抢救设备，事实上多只提供运输服务，类似出租车等功能，转运患者存在较大风险，一旦出现患者病情变化，难以有效实施现场救治。（来源：东莞时报）